跳窗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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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团】四月之雪纷纷扬扬

呓语(呓语)


1993.4.1, 波士顿 镜子侦探社

 

“所以,今天真是你的生日?”薄荷放下清点的最后一笔账单,状似疑惑地看着所罗门。仿佛在疑心这是不是他习惯坑蒙拐骗的朋友在这样一个传统节日里的无心玩笑话。

 

“怎么会,薄荷,童叟无欺!”所罗门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姿势窝在窗帘后的安乐椅,一本薄荷没见过的精美古书盖在他的脸上,书页下透出他发闷的声音。“你大可以看看我的护照。只要历法没问题,我们今天就该听见新年的钟声了。”

 

“嗯……这我倒是知道。”虽然了解的起源是某个愚人节玩笑导致的凶杀案,切割整蛊蛋糕的铁质餐具贯穿了受害人的大脑,沾满粉白色粘稠的愕然脸庞在朋友们的尖叫中停滞凝固。玩笑在这天中午之后就失去了效力,然而他们的朋友永远停留在了恶作剧的等待中。死者成了这个愚人节最大的傻瓜。

 

好在大家都是比较冷静的人,呃,只是开玩笑还是不要这么血腥比较好。薄荷摇摇头,把那些画面放出脑海,精力集中在另一个大问题上。

 

“那么,你有什么生日愿望?”

 

 

 

2003?.1.1, 美国 卡森德拉

 

铁轨上已经覆满白雪,掩埋枕木与石子。卡森德拉最后一班火车也早已离开,于是此地的循环往复与外界就此隔绝。所罗门仍然穿着那一身体面的衣服,停留在卡森德拉火车站的站台上。他曾对这条铁路几乎一无所知,建造人,时间,客运量。而现在他已经能在模糊的时间里感受到它的稳定班次:它的本职不止运送外乡人来到卡森德拉,更是带领故事开始前的所有人前往下一次往复。所罗门确信自己死后就一直在这里停留,或许是无趣的循环总要有一个路过的外乡人当做见证也说不定。毫无必要的火车汽笛声幽灵般地出现又远去,他踩在死寂的雪上。故事一遍遍讲述,他是被卡在夹缝中的等待者,虽然在这里连等待也毫无必要。

 

当他以为死后世界就是如同西西弗斯一般的徒劳时,脚下细密的雪带来微妙的颤动,像是钢铁们彼此共鸣,愈演愈烈。最终,仅有雪落声响相伴的轰隆声下,一列不应在此的火车停在他的面前。

 

“车再次来了……我在做梦吗?”所罗门揉了揉自己的一头乱发,对着从火车上走下来的唯一的旅客说道。

 

“死亡是无梦的长夜。”紫发男人的装束看起来仍不像是身处寒冬的卡森德拉,这样的熟悉感好像他们那一天晚上的谈话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以前,卡森德拉的灯光还像从前的夜晚一样温暖清晰。“它们不会像你活着的时候一样困扰你。”

 

“听起来有点可惜,毕竟这里总是重复。”所罗门笑笑,全然不见疲态。“所以,你的到来是为了什么?”

真冬没去回答占星师的问题,只是抬头看了看火车站的时钟。它竟然还是准的?所罗门感到一阵好笑。

 

“上车吧,我们时间很紧。或许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三月三十一日的半夜了。”

 

 

 

1993.4.1, 波士顿 镜子侦探社

 

“愿望?是不是该许愿世界和平?”所罗门从脸上取下那本古书,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刻,随即推翻了这个简单的设想,“那听起来像罗宾会说的话……怎么会,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参与到今天的乐趣里来。”

 

他向薄荷笑笑,“毕竟,这是为愚人们而定的节日啊。”

 

薄荷刚想接下这个话题,侦探社门外传来的杂乱脚步与呼吸声吸引走了他们的注意力。大门轰然一响,罗宾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越过隔断冲进房间。“是不是有人在呼唤黑暗骑士的名讳啊?”

 

“今天没有什么案子吗?”布鲁诺脱下黑色的春季外套妥善挂好,开始四处翻找寻找自己的雪茄盒。

 

“今天可是愚人节,会有笨蛋在这种日子里上钩吗?”罗宾一把拽下新的栗色假发搭在沙发上,露出妆容精致的男性面庞。“虽然看别人当笨蛋是很爽啦。”


“嗯,或许你们不知道,今天是所罗门·伊本·盖比鲁尔的生日?”薄荷试探着开口,他在期待一个合适的场景说出这句话。

 

话音落下,一种可怕又尴尬的沉默在侦探社里弥漫,报时的钟表在提醒他们,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2003?.1.1 美国 卡森德拉

 

火车呜呜向前,然而所罗门这时候才发觉那列再次到来的火车其实只有一个车头,驾驶室的钟表忠实地逼近第十二格,一个愚人的新年将要到来。TTW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在鼓捣那堆所罗门看不懂的仪表。他已经在卡森德拉忍受了太久的寂静,于是他打破沉默。“我们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还是有一次飨宴在等待?”

 

“很可惜,没有。这只是一次原地打转而已。”真冬头也不抬,专心修正火车的轨迹。

 

“我知道了,我是在四月回流的海鲈鱼,在等待被一个鱼钩吊起。你是那枚鱼钩?还是那颗诱饵?”所罗门平视火车前方,视线沿着铁轨无尽地模糊的黑夜蔓延而去。

 

“为什么不是鲑鱼(salmon)?”

 

“那当然是因为现在是四月。”

 

TTW扔下手里的管钳,任由修正了方向的火车头向前奔驰,在四月等待回流的鱼已经在下游聚集起来,它们焦急不安……一点水面上的光影就足以诱惑他们上钩,并且深信不疑。一条不该在四月回流的鲑鱼混迹在海鲈鱼之中,满怀溯流而上的信心。如果他们深信自己的所见……那么岂不是一群即将被钓走却还自以为判断力超群的四月之鱼了?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要不是你带来了时间,我或许真会在那里永远重复下去呢。”

 

 


1993.4.1 波士顿 镜子侦探社

 

“你不会真觉得我们会一点也不记得你的生日吧?”罗宾从门外拎回来那个漂亮的蛋糕和礼物盒,把它们摆在所罗门的面前。透明盒子里是做成书页样子的精美蛋糕,礼物盒上有街角古书店的卡片与印章。“且不说薄荷肯定审核过我们的身份证与护照,我们的执业证书上可都有那些信息的。”

 

“总之,看看礼物吧。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挑好的。”布鲁诺把剪刀递给他,“快点,要过十二点了。”

 

占星师拆开了那个空无一物的礼物盒,又在切蛋糕的过程中被那本古书打断。那是一本不可食用的、货真价实的古董,自街角书店的赛沙特小姐手中购买。

 

他在朋友们得意的大笑中成了那个上钩的傻瓜。然而占卜师揉揉自己的一头乱发,转向他的朋友们,摊开双手。


“如果说我其实知道你们的把戏呢?”他变魔术似地抽出他在看的那本书里夹着的两张账单。“昨天布鲁诺在外调查很晚才回来,不巧的是他昨天还要打扫卫生。于是这两张账单直到我睡觉之前都掺杂在一堆酒店发票和罚单里,在垃圾桶顶上待着。还有,薄荷今天整理账单的时候手写了两笔款项。”


“昨天是月底嘛……我口袋里投诉信都攒了一厚摞了。没想到啊所罗门,平时看你懒懒散散,还是挺精的嘛。”罗宾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你们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侦探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机械从不为人们让路。现在已经是四月一日的中午,十二点一刻。


所罗门来迟了,他终于还是成为了那条四月之鱼。 




2003?.1.1

 

“所以,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再听一次卡森德拉的回响?还是来可怜可怜我这个受到停滞的愚人?”

“我的到来只是为了向你致以问候。”

“那么我还要向你祝贺新年呢。”

“中午还没有过去吗?”

“在这里真的会有人在意吗?”

 

街道上的霓虹灯与荧光招牌隐秘地扭曲变换了它们的内容,取而代之的是众多音符、唱词与箭头。仔细辨认之下所罗门认出那是《欢乐颂》的一部分。面目模糊的行人像雾气似的在卡森旧街街面上弥漫开,所罗门在其中见到了那群曾经梦中也在医院里见到过的人,朋友中的风先生看起来全然没有在伊莎贝拉照顾下的惊慌恐惧,他们或许甚至来自于TTW的久远旧梦。

 

道路尽头的教堂钟楼处传来管风琴弹奏的欢快乐曲,伴随掌声与喝彩,浪潮般地长久不息。

“原来你的结局是在教堂吗。”真冬侧目看向身旁的蓝发男人,语气如同在问询一本他未读完的小说的简单结尾,而他们是在第四幕就逃走了的神秘主义者。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我以为你早就无所不知。”

 

“不,我不是那些神,”他否认道,“在信件被送至终点前,连邮差也不能知晓它的内容。何况旅途尚未抵达他的尽头。”


“卡森德拉长久的黑夜里出现了一颗流星……他的明亮即是毁灭。只是他们不知道,在那之前,你已经这样燃烧了很久了。”

 

“而我只是来捡拾你余下的东西。”

 

所罗门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捡拾起匆匆离开的上校掉落的杏仁糖撕开包装塞入口中。一幕新剧落下间幕,两个角色一同从台上逃走。指针重合,来自两个新年的钟声已然敲响,一齐在他的脑内轰鸣。他接触到了幕布之外的一角。

 

“如果这真的是梦,我还要感谢你呢。”

 

 

 

2022.4.1

 

近二十年前的那场大雪,再一次在四月的回流中降临在外乡人的梦里。纷纷扬扬,无穷无尽。滑稽的火车头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所罗门在火车站前微笑着再一次目送他们离开。

 

于是他们免去一场长夜的噩梦,越过疯狂,越过卡森德拉,回到镜子侦探社阳光正好的窗边,占星师刚刚掀起扣在自己脸上的古书,惊愕地看着他的朋友们。

 

又一个愚者不在的愚人节结束了,这不也是一种愚弄吗?


【END】

不仅晚了而且没有任何逻辑,这未尝不是一种愚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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