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窗逃逸

 第一次写诡秘，送给夏女士的生贺。

Summary: ”格尔曼，每一段旅行都有终点。”

贝克兰德中心广场，一个愉快的流浪者偏离自己的航道，循着谕令与命运而来。这当然是文雅夸张的说法，哪怕仅仅根据非凡特性聚合定律，梅林·赫尔墨斯也知道自己的行动将为他们命运的轨迹带来什么样的扰动。

替一个摔倒的小女孩复原她摔在地上的草莓冰激凌；让一只饥肠辘辘的候鸟突破广场上鸽子们的重重阻碍，在祂的手上饱餐一顿，当然，这是真实的食物；让一个凭传说认出祂的空战受害者用一枚硬币换得他的手指复原，为一个红手套指了犯人逃走的方向……直到贝克兰德教堂钟楼的影子向东斜去，广场上的鸽子们在他的手上吃过同一包鸽粮的历史投影，正为自己的腹中空空感到迷茫时，一个拎着旅行箱的身影在梅林·赫尔墨斯的身后飞快勾勒出来。

祂对这个身影并不陌生，他们甚至共享很长一段记忆，虽然最后的道路并不相同，甚至是背道而驰。对方冷峻的面容和明显出没于海上的装束并没有引起路人甚至是不远处值夜者们的注意，一种更高的、奇迹的、隐秘的力量在此聚集。

“疯狂冒险家，五海狩猎者，伟大存在愚者的亲密眷者，下午好，格尔曼·斯帕罗。”流浪魔术师带着笑容拎起衣角夸张地向他行了一礼，“多么令人感动的再会，难道不是吗？”

冒险家罕有地没有讲求“礼貌”，而是短暂地阖上眼睛蔓延灵性，与周围的力量交汇。这是主的力量……格尔曼·斯帕罗沉默半晌，摘下礼帽浅施一礼。“奇迹天使，梅林·赫尔墨斯殿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

“哈哈，别这么紧张，更不必叫我殿下。我只是想来看看，主的怒火有多么热烈。”

“我还在旅行中。”格尔曼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又迅速平复下去。

梅林·赫尔墨斯随手弹起一枚金币，从虚空某处中拉出一套完整的桌椅，桌子上的特制冰茶冒出珍珠似的气泡。“请坐吧，一刻钟后气泡冰茶就会失去它的最佳风味，呵呵，这还是和道恩的一次下午茶呢。”

知道拒绝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格尔曼·斯帕罗放下行李箱，在梅林的对面坐下。“我的时间很紧。”

“我的时间宽裕，不过你要是诚心许愿的话，我也可以施展一个开船推迟的奇迹。”梅林·赫尔墨斯拿起勺子敲敲形体细长的杯子，示意格尔曼安静，一次旅行途中的简短问询将就此开始。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真觉得这样的伪装能骗过神灵？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祂的密偶，但是仍是主的信徒。如果是‘正义’女士在这里，你的异常早就应该被湮灭了。”

“……我没有对祂伪装。”格尔曼·斯帕罗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桌下的手指霍然一紧。在序列2且执掌着众多封印物的圣者面前，他的震动与痛苦一览无余。附着在他身体中的人性在此时异样地沸腾起来，展现出如同一个正常人在极端情绪下的颜色。“我相信神灵的威能。”

“然后，不要相信祂的仁慈。”梅林·赫尔墨斯从善如流，替他说出了谚语的后半。“我以为至少你应该相信这一点，主的狂信徒，‘世界’先生。主的仁慈洒满天国和大地，不是吗？”

“是的。”格尔曼注视着面前的气泡冰茶，底部的微小气泡逐渐上升，与路上遇到的其他同伴聚集、壮大，摇摇晃晃地向着最高的地方游去。然后啪的一声，在涟漪中归于一切的起始。“我已经见到主的仁慈。”

“对背叛者的仁慈？还是对记忆的仁慈？还是说，对自己的左手的仁慈？”梅林·赫尔墨斯看起来仍然从容，然而问题却愈加咄咄逼人。阿罗德斯如若在这里，也只会赞叹一声主人是它的道标，它的憧憬，他谦卑侍奉的伟大存在。

“你的存在是祂的默许，你的身体是主的一部分，你的人性是背叛主的蛀虫。格尔曼·斯帕罗，你是为了什么才踏上这段旅行？”

沉默在这片空间里荡开，反复冲刷着这同一个人的左手与右手。像是忍耐了长久的煎熬，格尔曼缄默半晌，声音艰涩嘶哑，如同世界。“我在贪婪地期待。”

“于是我甘愿接受一切结果，一切惩罚。”他顿了顿，“只央求主的注视。”

“…………你的愿望已得实现。”

格尔曼·斯帕罗深深地低下头，他的对面仍然是仅有序列2的奇迹师，然而面容已然改变，无数写满符号的半透明滑腻触手从他的长袍下露出，穿过已成虚幻的历史投影，伸向格尔曼·斯帕罗。

“格尔曼，每一段旅行都有终点……”

梅林·赫尔墨斯是愚者的密偶，在克莱恩短暂的复苏中充当了祂的容器，向受他放逐的格尔曼·斯帕罗投去一瞥，而后再度陷入长久的沉眠。

中心广场上，流浪魔术师睁开眼睛，面对的是戴好礼帽的格尔曼·斯帕罗。

“……我该走了，旅行还没有结束。”

【END】